為何我常在逛街時突然蹲下?為何對迎面而來的人視而不見?為何我常伸手往前摸索?為何一向追求速度感的我,騎車時竟「以策安全」地維持20的時速?這一大堆的問號,沒有人可以解答,對我而言,那是個秘密。
許多聽過我演講的人都會問我:「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選擇,妳還會選擇腦瘤和視障、嗅障嗎?」我從沒想過,幸福人生會在29歲那年起了化學變化,好比量杯中的各個元素劑量失衡,進而在調合後產生爆炸反應一般,從此,平凡的我被迫接受「不凡」的生命。
罹病而不自知的我,就像行走在滂沱大雨的泥濘沼地中,水花總隨疾馳而過的車飛舞,土黃色的水點自四面八方濺起,在閃躲不及的情況下,誰擋得住無情的雨、無情的泥呢?
漸漸地,我彷彿被邪靈附身一般,不再是原來的我,溫婉的個性竟開始變得暴躁、易怒、詭異、獨斷獨行、情緒起伏不定。我在家人的脅迫下密集求醫,期待能為如掉落在地的毛線球般,雜亂無序的身軀,理出一點頭緒,然而,醫生給的答案,卻使我的父母更加不知所措,他們不禁向天吶喊:「為什麼每一間醫院給我女兒的病名都不一樣呢?」終於,在某次的急診後,醫生檢測斷定我的病因為腦瘤,腦瘤大如鵝蛋般,生長於前葉,有危及性命的風險,我父親仍毅然決然地簽下手術同意書,他說:「腦瘤再放下去,也是死路一條,手術雖然危險,可是,只要熬過這一關,我還可以繼續活下去。」於是,三天後我進入手術室,進行一場長達八小時的生命搏鬥。
開完刀後,是一段長期的復健歷程。我常在病房內,對妹妹說:「妳不要再翻書了,這裡那麼暗,看書很傷眼睛。」妹妹哽咽地說不出口,她怎敢對我說:「姐,其實這兒很亮啊!只是妳看不見啊!」
當發現眼睛僅剩裝飾之用時,我只能緊咬下唇,不讓自己哭出聲,無法接受虛弱的身體,更無法想像失明的我,未來在哪裡?
醫生說:「只要妳的身體好好地復原起來,說不定眼睛也能漸漸好起來哦!」於是,我抱著一線希望,很努力、認真地配合醫院裡的每一個療程。
我轉念想起自己二次腦瘤手術的經過,生命的確得來不易,與其怨嘆,不如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啊!畢竟,我只是眼睛不好,卻仍擁有很多,更重要的是,我還好好地活著呢!
為了讓自己的生活更加多采多姿,為了能夠讓生命更有意義,進而幫助更多人,我鼓足勇氣,打電話到啟明學校尋求援助。
在全盲柯老師的教導下,學習定向、語音電腦、點字等基礎課程,原以為要付出高額學費,沒料到柯老師居然善心地不收分文,這也更加深了我要將所得到的愛繼續傳下去的使命。透過眾人的力量,我得到更多和視障學習相關的資訊,不斷上課學習,我的生活力和行動力也因此而開闊起來。
照片:視障者輔具諮詢
學習語音電腦後,對於熱愛文字創作的我而言,無異是如虎添翼,即使看不清楚,仍持續創作,並出版著作如「愛讓我看見陽光」、「是誰偷偷偷走我的眼」等,其中「愛讓我看見陽光」更獲行政院新聞局推介為優良讀物,證明了視障人士一樣可以和明眼人並駕齊驅!
由於生命受過重創,我積極投入公益,起初在監獄擔任志工,和受刑人分享生命的可貴,後來逐漸擴大觸角,只要身體狀況及時間許可,不論協會、教會、社團或學校,總樂意前往分享生命歷程,希望藉著這份熱誠,鼓舞更多人。我將視障從缺點變成優點,以自身經驗來教導中途失明的孩子,除擔任家教外,更利用視障科技輔具協助作畫,誰說視障不能當一個稱職的插畫家呢?
因為我對生命的熱愛及公益的投入,於是得到政府、機關團體各個獎項的肯定,如:全球熱愛生命獎、身心障礙楷模金鷹獎、社會優秀青年獎、十大傑出青年獎、國家青年公共參與獎等殊榮,更因為獎項的獲得,擁有更多把愛傳出去的機會,形成一個善的循環力量。
在許多人的愛和鼓勵下,我重回靜宜大學,目前轉任諮商輔導中心行政人員,學習輔導相關技能,更積極考取證照,為自己的職涯發展多幾把刷子。
摘錄自本會出版之《黑暗的盡頭是愛》。